日前,,旅居海外的惠州網友“循州不肖生”向筆者展示了一張民國時期的惠州彩票,。這張彩票來頭不小,,名曰“整理惠州西湖有獎券”,,發(fā)行于1931年5月,面額“肆圓”,。
自晚清至1935年,,惠州西湖經歷了三次大規(guī)模的整理、開發(fā),。第一次是由晚清名臣鄧承修發(fā)起,,第二次由陳炯明發(fā)起,但這兩次都因為不久后的時局動蕩,,如庚子惠州起義,、國民革命軍東征,都沒有太大的作為,。第三次則大有不同,,不僅由廣東省政府出臺建設規(guī)劃,還首次采用發(fā)行彩票,、售賣地皮等方式籌款,,拉開了上世紀30年代的西湖建設大潮。
得到蘇東坡的遺澤,,惠州西湖自宋代以來就成為粵中名勝,。 王建橋 攝
為什么要整理惠州西湖?
因得到蘇東坡的遺澤,,惠州西湖自宋代以來就成為粵地名勝,。南宋王象之《輿地紀勝》記述惠州西湖景觀,有龍?zhí),、明月灣,、歸云洞、點翠洲,、披云島,、漱玉灘、孤嶼亭,、荔枝浦,、鰲峰亭、濯纓橋,、西新橋,、棲禪寺、六如亭,、朝云墓等,,并指西湖有“臺榭二十余所,亭館為廣東之勝”。
然而,,由于惠州是名副其實的軍事重鎮(zhèn),,為兵家必爭之地,因此地處城墻保護之外的惠州西湖,,也極容易遭到毀滅性的破壞,。自明清以來,歷次兵燹都或多或少地波及西湖,,到了清代末年反清革命和民國初年軍閥混戰(zhàn),,這樣的破壞尤甚。民國旅行攝影家李松高寫過一篇《惠州西湖記》,,他在文中說,,此時在湖上最顯眼的風景依然是泗洲塔,,但古塔已經飽受兵燹之害,,破損不堪:“泗洲塔危立孤山側,因年久失修,,磚墻剝落,,而槍痕彈跡,密如蜂房,,遠年古物,,罹此兵燹,殊可惜也,,!
再加上百姓那時候還不懂得環(huán)境保護,至上世紀20年代末,,惠州西湖已經一片破敗景象,,湖水質量已經差到了極點。1930年,,曾在廣東省立第三中學(即惠陽高級中學前身)執(zhí)教的崔其煒老師記述說:“惠湖之水極污穢,,尤以當春季水漲時為甚,斷不可用,。而就近西湖之住民,,為利便計,即以之為飲料,,危險殊甚,。每當春夏之交,痢疾遂成為普通之癥,,!
有鑒于此,惠籍鄉(xiāng)紳黃強、鐘鼎基,、張友仁等在1931年元旦過后不久,,就向廣東省政府上呈了《發(fā)展惠州西湖及籌建西湖苗圃提議書》和《發(fā)展西湖計劃大綱》,呼吁當局重視惠州西湖的歷史文化地位,,盡快成立惠州西湖管理局,,培育西湖植被,另外借鑒汕頭利用彩票籌建中山公園的成功經驗,,籌集資金建設惠州西湖,。
惠州人建設西湖的提議很快得到了省政府的首肯,1931年1月29日省政府第五屆委員會第136次會議議決:“照準,,交省建設廳辦理,。”
邀請省里規(guī)劃專員前來考察
這次上書廣東省政府,,惠州人可謂做足了功課,。他們首先請省農林局副局長侯過出面,草擬了重新整飾的計劃,。按照侯過的計劃,,首先是對惠州西湖進行一次詳盡的調查,其次是來一次精準的測量,,在這個基礎上再考慮基礎設施建設,。最后一點也是最重要的,那就是經費問題,,侯過預計這次開發(fā)西湖需要20萬元,。
這20萬元怎么湊?侯過的如意算盤是分四步走:“一,、發(fā)行公債,,劃出西湖地段為擔保;二,、賣彩票,,劃出地段為獎品;三,、賣地,,劃出最良部分地段若干,分別等級,,估定價格面值公賣,,或抽簽發(fā)賣;四,、附加捐務,,!
說干就干!惠州首先請來了省里的規(guī)劃專員余覺蕓前來惠州西湖考察,。從余專員的考察報告來看,,他確實認真負責地做好了這項工作,比如他很有創(chuàng)見性地提出了必須要建筑環(huán)湖馬路,,以方便游客乘車游覽,;又“就地勢所宜,將全湖劃分為商場,、住宅,、公園、別莊,、局所,、圖書館、娛樂地及墳場等地址”,。特別是針對西湖諸山墳墓遍野的情況,,指出“現時在湖畔之墳墓,而非具有名勝或古跡之關系,,須一律定期遷,。庶大好湖山,,不至為累累荒塚,,及斷碣頹石碑而減色”。
余覺蕓在考察報告的結論上說:“吾人當認定此次之整理,,非徒為惠州地方上之事務,,乃為全省開辟最優(yōu)美之勝地,化軍事上之天險,,而完成山川間之形勝,。他日者計劃告成,布置就緒,,中外人士聯袂而來游,。青山欲語,綠水不波,,大足以供游樂而資流連,,豈不美歟?”
用現在的眼光來看,,余覺蕓這份考察報告算得上是誠意之作,,因為在后來的《發(fā)展西湖計劃大綱》和省建設廳的一系列規(guī)劃安排,都是以此為腳本的,。
成立惠州西湖管理局
1931年3月,,在得到省政府的首肯后,以鐘鼎基為代表的惠州鄉(xiāng)紳,按照侯過和余覺蕓的發(fā)展計劃,,先期募得公債券15萬元,。4月中下旬,省政府即委任鐘鼎基為惠州西湖管理局局長,,張友仁為副局長,。接到任命后,鐘鼎基馬上偕同建設廳工程處處長譚景常等來到惠州,,設局址于紅棉水榭,,熱火朝天的西湖建設自此拉開序幕。
值得一提的是,,余覺蕓本來建議將惠州西湖管理局設在西湖五賢祠的故址,,即今天的惠州賓館一帶,但最終還是選址在紅棉水榭,。從中大約可猜測出有兩個原因,,其一是鐘鼎基趕時間,新建一座局機關要花不少時間,;其二自然是為了省錢,,因為紅棉水榭有現成的辦公場所。
惠州西湖管理局的第一期計劃,,首先是修筑環(huán)湖馬路,,今天我們經常經過的環(huán)繞西湖的馬路,大抵就在這個時期初現雛形,。其實是聘請著名畫家將惠州西湖的各部分風景分別拍攝,,“然后根據原有之地形,構成一中國式之天然圖畫,,全國之美術家,,為之評定,按照多數美術家之意見,,以定理想之西湖圖案”,,然后再根據這些西湖圖案來“從事建筑,以冀盡善盡美”,。
在聘請著名畫家這點上,,鐘鼎基也可謂下了大力氣,請來了當時人氣甚高的高奇峰,。高奇峰是“嶺南畫派”創(chuàng)始人之一,,與兄高劍父、陳樹人合稱“嶺南三杰”,。1932年,,高奇峰偕弟子容漱石,、趙少昂、何漆園,、張坤儀等來到惠州,,為惠州西湖拍攝了大量照片和選取畫材,有不少投稿到《北洋畫報》刊登,,為我們保存了不少那個時間點的惠州西湖老照片,。
遺憾的是,筆者并沒能找到高奇峰關于惠州西湖的繪畫作品,,這可能是高奇峰在1933年就溘然長逝有關,。不過何漆園倒是留下了《豐湖秋夜》和《雁塔斜暉》兩幅國畫,估計就是在那時候繪就的,。
“整理惠州西湖有獎券”的正反面,。 網友“循州不肖生”提供
發(fā)行“整理惠州西湖有獎券”
據《發(fā)展西湖計劃大綱》顯示,這次開發(fā)西湖的總預算是276728元,,而收入除了發(fā)行公債之外,,主要靠土地出賣和發(fā)行彩票,其中土地出賣預計籌款25.1萬元,,張友仁買了荔浦風清建荔晴園,,就在這個時候;發(fā)行彩票預計籌款5萬元,。這張珍貴的“整理惠州西湖有獎券”,,正是見證了這段歷史。
據“整理惠州西湖有獎券”上的信息顯示,,這張彩票的發(fā)行時間是1931年5月,,開獎時間是兩個月后的7月1日,,總共發(fā)行4萬張,,每張賣毫銀4元。彩票募得的資金,,六成用于派獎,。
抽獎的形式和今天的雙色球一樣,使用搖珠法,,不過玩法大不相同,。彩票背面有詳細的游戲規(guī)則,即抽獎10次,,共有10個級別的獎勵:頭等獎8萬元,,二等獎1萬元,三等獎2000元,,余則1000元,、700元,、600元、500元,、400元,、300元、100元,。另外“頭獎左右二票每條獎銀二百元”,,也就是說,以這張彩票的號碼“25145”中了頭獎為例,,“25144”和“25146”兩張彩票都有安慰獎200元,。
彩票開獎日一再延期
為了達到預期效果,鐘鼎基呈請省建設廳,,將“整理惠州西湖有獎券”的發(fā)行范圍擴大到全省29個縣市,,還函請廣東省會公安局代為推銷。但出乎鐘鼎基意料的是,,“整理惠州西湖有獎券”的發(fā)售情況并不理想,。眼看到了開獎日期,“各縣市將券款及存根繳回者尚屬寥寥”,,鐘鼎基不得不上呈省建設廳,,請求開獎日期延遲至1931年8月1日。
然而,,截至7月28日,,全省廣州、開平,、臺山,、高要等11來個分銷處僅售出彩票3163張,實收毫銀12019.4元,,其余18個縣市“均未將券款,、存根繳回,無從列報”,,不得不再延遲到8月15日開獎,。開獎期限快到時,又因為還有中山,、新會,、博羅、陽江等縣的券款和存根未繳回,,再一次延遲到9月5日開獎,,可謂一拖再拖。
對于這種情形,,鐘鼎基也頗為無奈,,他解釋說:“查此次售出獎券,,成績甚低,固由于近日生計艱難,,人民購買力薄,,而時局影響,未始無因,,!
至于彩票最終有沒有在9月5日順利開獎,中獎情況如何,,筆者由于查不到更多的史料,,具體情形無法得知。但是根據張友仁《惠州西湖志》一處短短的記載——“用彩票法得款數千元”——大致可知這次發(fā)行彩票,,是以失敗告終的,,距離籌款5萬元的目標相差甚遠。
盡管發(fā)行彩票籌款沒有達到預期效果,,但這并不影響當局整理惠州西湖的大計,。從1931年至1935年這幾年間,惠州西湖相較以前還是有了較大的改觀,,各種硬件設施和人文景點的完善,,仍然吸引了各地游客紛至沓來。特別是到了夏天,,西湖游客絡繹不絕,,所有游艇畫舫,“均被雇一空,,且價值甚昂,,利市三倍”,“百花洲,、六如亭,、元妙觀、資福寺(疑是準提閣之誤),、湖心亭,、紅棉水榭,均游人如鯽,,至入夜九時許,始陸續(xù)散去”,。
在抗日戰(zhàn)爭全面爆發(fā)之前,,惠州西湖一直是嶺南乃至全國的熱門景點,大有媲美杭州西湖之勢,。1938年2月,,當代著名的地理學家和氣象學家竺可楨取道惠州,,特意雇舟游西湖,感慨惠州西湖“遠方小島仿佛武林(杭州的古稱)”,。
本組文字 嚴藝超
(來源:2019年05月12日《惠州日報》)